蒙克 | 乌托邦

前篇:如何愚弄一位怀疑论者

Notes: 本篇为发生于前篇时间线中的故事。埃莫奈特=Amaunet,Amon阿蒙的阴性词。


克莱恩感觉自己浑身发冷,这让他忍不住拉紧身上单薄的黑色风衣向前方摇曳着火光的灯笼靠了靠,这件风衣的制式与他家里的不同,似乎就是为了应对当下这种在野外的场景。就在他再次陷入浑浑噩噩的梦境前,一声轻笑打破了沉寂的黑暗,他下意识侧过头去,发现自己身侧坐着另一个人。他头戴一顶黑色的尖顶软帽,身着一袭同色古典长袍,面部显得模糊不清,唯有右眼的位置像有玻璃制品一般闪烁着橘红的烛光。

“——”

那人好像说了什么,但就在他开口的瞬间,纷乱的呓语淹没了克莱恩,似有恶魔紧贴着他的耳朵在低语,他无法辨明那些支离破碎的音节,或者说辨明这件事本身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威胁。大脑因为无法处理如此庞大的信息流几欲炸裂,恰此时,一阵细微而又熟悉的门铃声从远方传来,让他得以维持最后的清明。

那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克莱恩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他的大脑依旧在抽痛,身上忽冷忽热,睡前刚换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刚才那个诡谲梦境或许加重了他的感冒也说不定,他无声地低咒。门铃又响了起来,不厌其烦地,这让克莱恩假装沉眠来规避社交的算盘落了空。

他挣扎着坐起身,换上一旁干爽的衬衫,又在外面裹上两件深色长袍,临下楼前他对着盥洗室镜子揉了揉杂乱的头发:“……算了吧,我是个病人。”客人最好看到他面容憔悴就识相地打道回府。

话说回来,门铃响多久了?他怎么这么笃定家里有人呢?克莱恩懊恼地一步步挪下楼,在这趟门铃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前拉开大门。客人好像已经记清了门铃的长度,他的手悬停在半空中正准备再次呼叫怠惰的主人,见门突然打开一道缝隙,他也并不惊慌,右手顺势摘下礼帽,画了一个圆收到胸前,优雅地向克莱恩鞠了一躬:“亲爱的克莱恩导师,我今天意外得到了一本疑似第四纪元笔记的临摹本,有一些问题想请教您。”

“埃莫奈特?”年轻的讲师在凝滞的记忆中搜寻了一番,直到来者与某张熟悉的脸庞慢慢重合——但是这种诡异的熟悉感似乎并不来自自己班上的一位普通学生,克莱恩想起方才的梦境,可惜仅存的一丝记忆也在醒来后如潮水般退去了。

“是的,克莱恩导师。”见导师记得自己,他的眼中喜悦与歉意掺半,“虽然听说您身体抱恙,但我实在不能按捺自己对埋没在第四纪元的历史的憧憬。”

克莱恩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他,这不是一个探究历史的好时机。一方面他的脑袋昏沉得厉害,现在他需要的是充足、安稳的睡眠,而不是一杯提神的烈酒,另一方面他与这位学生也并不熟悉,只隐约记得他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普通而不起眼,但是两天前他在课上与他对上视线时,这位学生从口袋里摸出一片单片眼睛戴在了右眼前,这反常的举动引起他莫名的心悸,直到第二天他都没能从那种危险临近的预感中抽离,直接导致他忘记带伞不得不冒雨回家,从当晚高烧到现在。

但是他看着学生恳切的目光——他今天没戴单片眼镜,这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克莱恩的不安——更何况,他的视线又移到埃莫奈特的包上,如他所言,那里或许潜藏着第四纪元的秘密,是他梦寐以求却少有文字流传于世的历史古迹……

“请进吧。”克莱恩妥协,后退一步让开通道,示意埃莫奈特把礼帽和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关门前克莱恩看了眼门外的天色,日已西沉,但云压得很低,绯红的月光被完全遮盖,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息,似乎很快就要下暴雨了。

埃莫奈特好像也意识到什么,突然转过头道:“如果方便的话,我今晚能在这里留宿吗?”

克莱恩犹豫了几秒:“当然,只是我可能招待不周……”

埃莫奈特打断他,答非所问道:“那就足够了,我认为我们会很合得来的。”

克莱恩顿了顿,察觉到他暗含着久住的意味,但也没深想:“那么,咖啡还是红茶?”

“咖啡,谢谢。”埃莫奈特乖巧地走到客厅坐下,随手捡起茶几上的一份报纸,动作熟练地仿佛已经重复过上百遍。于是克莱恩默默收起了让他不要客气的念头,到厨房翻找起朋友寄来的费内波特高原咖啡粉①。

他家里只有他一人。他的父亲在殖民战争中牺牲,母亲也在他大学毕业后不久过世,他本指望着凭一份体面的工作改善家庭条件,到头来生活的动力只剩下对历史的无尽探索与追求。也是因此,作为前途大好的大学讲师,克莱恩身上缺乏某些中产阶级的老旧观念。他喜欢亲力亲为,不喜欢雇佣仆人;喜欢安静地看书,不喜欢酒会社交……尽管如此,他还是和邻居们相处融洽,用隔壁奥黛丽小姐的话来说,没有人会不喜欢克莱恩,他身上没有同龄年轻人的浮躁,不喜交际但也不会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茧里,他游走在世俗与高雅交界线上,让所有与他接触的人都感到如沐春风。

煮上咖啡后克莱恩从酒柜里取出了只剩下半瓶的黑兰德②。他的酒量一般,只是偶尔会用这瓶酒作为佐料做菜,而现在他需要小酌一杯给自己提提神。酒精沿着食道一路向下,带来些许灼烧感,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暖和起来,就连滞塞的思维也活跃了许多。

在他适应酒精带来的飘飘然的状态的过程中,咖啡的香气逐渐飘散开,克莱恩从柜子里拿出一只为接待客人准备的白瓷咖啡杯,接满咖啡。随后他习惯性地打开方糖罐加糖,等到第五块方糖在杯中溶解才猛然回过神来——这是他喝咖啡的习惯,因为他不习惯咖啡的苦味,又不喜欢加奶,因此在不得不喝咖啡提神的时候他就会加五块方糖,只是现在这杯咖啡是给他的学生的,而按照礼节,他应当先询问对方的喜好而不是擅作决定。

“克莱恩导师?”不知何时他的客人已经站在了厨房门口——他或许已经伫立在那里观察自己很久了,克莱恩的心脏剧烈收缩了一下,这种熟悉的被窥探的感觉让他刚刚回暖的身体又有些发冷——“您怎么知道我喜欢加糖?”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几乎包裹住克莱恩的手背,轻而易举就从他手里取走了咖啡杯。克莱恩被逼进桌子与墙壁的夹角中,而身前的埃莫奈特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于是他只能半仰起头看着对方抿了一口咖啡。

“太腻了。”他的同事们经常这样揶揄他,尽管克莱恩对甜食的嗜好在同事们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一开始甜得发腻更衬托出回口的苦涩,克莱恩你这样只会越喝越苦。”

但是埃莫奈特挑了挑眉,深邃的黑色眼眸中透出一丝惊喜。他说:“这正是我想要的。”

这句话在克莱恩心上擦起一枚火花,巧妙地削弱了他的警惕心,他甚至隐隐偏向了这位让自己感到危险的学生。而埃莫奈特已经端着咖啡向客厅走去,好像刚才拦住克莱恩的去路只是无心之失。

……

“这是古弗萨克语的一个变种。”克莱恩戴着金边眼镜,他的左手边摊着那本手抄本,右手则握着笔在草稿纸上不停记录着什么。他刚刚粗略地翻了一遍笔记,记下了大部分出现的字母和反复出现的单词,他的笔尖在一些字母间左右移动,时不时画上两个圈做记号:“这些是古弗萨克语的常用字母,而让你感到困惑的这些……确实,它们与都坦语的几个特殊字母有些类似,但根据这里、还有这里,我认为这些词的位置和造词法与古弗萨克语的介词是一致的。我之前没有看到过类似的语言,不过根据我接触过的第四纪元古物和古书,这本笔记有很大概率属于那个年代,当然,笔记内容的真实性是无法保证的……”

……

“图铎……特伦索斯特……这些当时的帝国名与现在相差无几。不过这两个词为何会并列出现……”克莱恩手下的稿纸上已经写满了经过翻译的大纲,现在他们正回过头重新开始解读笔记内容。

埃莫奈特推出自己的猜想:“第四纪元的历史大多不可考,那么为什么不跳出固有的思维定式呢?这种并列呈现的格式一般而言都是某种联合的象征,那么这里为什么不能是帝国与帝国的联合呢?”

克莱恩的眼睛亮了起来:“联合帝国?确实,这是最符合这种书写格式的情况了。”他的笔又指向前面的段落:“这里说到‘黑皇帝’复活归来,图铎-特伦索斯特分裂。根据我的了解,‘黑皇帝’是指所罗门帝国的皇帝,那么这么说,联合帝国就是在所罗门帝国之后建立的王朝了。”

“克莱恩导师,你觉得这里的‘复活归来’是什么意思呢?”埃莫奈特握着克莱恩的手在这几个字下划了一道线。

而这段时间来克莱恩已经习惯了类似的举动,不以为意地思考起了埃莫奈特的问题:“根据一般的理解,应当是皇室血脉的继承者打着‘黑皇帝’的旗号回归吧?”没等埃莫奈特说话,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测:“不,这样根本没必要用‘复活’这个词……是我翻译不当吗……”

埃莫奈特看着克莱恩苦思冥想的样子突然轻笑出声:“克莱恩,你觉得历史是什么?”他这次没有加上敬语,仿佛他早已看穿这位导师对繁文缛节毫不在意的态度。

克莱恩的思维短暂地从难题中抽离,缓缓回答学生突如其来的哲学问题:“很多人认为历史是对过去事件的记录和研究,但我认为这个观点还能更进一步——历史是对人类社会的记录和研究。所有的事件它都是以人类社会为依托的,而人才是贯穿历史始终的主角。”③

“那你有没有想过……神呢?”埃莫奈特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饶有兴致地抽出克莱恩手里的笔在另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了七位正神的尊名,“祂们在历史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克莱恩哑然。

“你是黑夜的信徒,那么你应该也明白这些神明至少诞生于第四纪元,但教典却掩藏了祂们曾经活跃的那部分历史。”

埃莫奈特大胆的猜测让克莱恩的喉咙有些发涩,他精神恍惚地拿起杯子像喝水般把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克莱恩,我们探寻的历史,你以为的以人为本的历史,可能从根源上就被神明截断了呢。”他残忍地宣判。

克莱恩的脑子被埃莫奈特的话和酒精搅得纷乱,一时间眼前发黑,几乎软倒在沙发上。但是在那之前,埃莫奈特就有所预感地伸出手臂把他揽进了怀里:“克莱恩,你现在需要休息。”克莱恩耳边嗡嗡作响,完全听不到埃莫奈特的声音,埃莫奈特便当他默认了,打横抱起他瘦弱的导师往楼上走去。

“埃莫奈特?”被学生扔到床上的时候克莱恩稍微找回了部分神志。

埃莫奈特正在尽责地帮他解着被近乎系成死结的长袍腰带,听到他的呼唤小声咕哝:“是的,还有,我不介意你叫得更加亲密一些,比如……”手中的死结突然消失了,他搂住克莱恩的腰帮他褪去了碍事的长袍,他的嘴唇摩挲着克莱恩的耳廓,轻佻道:“阿蒙。”

克莱恩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他的意识已经沉进深海,因此他的反应只是出于某种烙刻在骨子里的本能。隐约中他感觉到自己的牙关被柔软的物事撬开,但是它的行为却与柔软相悖,相当粗暴地掠夺着他的呼吸,就像某种凶猛的野兽直冲而入、毫无章法地攻城拔寨,而他只能无意识地迎合对方。富余的津液沿着交接处淌下,在克莱恩的衬衫上留下一道道透明的印记。如果他还保持着理智,他一定会为自己一夜换了两套衣服而感到气恼的。

“埃莫奈特……”他在对方放他呼吸的空余低声呢喃他的名字。

阿蒙用手指摩挲着克莱恩红肿的嘴唇:“叫我阿蒙。”

“阿蒙……”克莱恩听不到阿蒙的声音,只是本能地叫着埃莫奈特,但阿蒙把他的尾音吞下了肚,强迫他叫出他预想的姓名。

克莱恩感觉自己正在溺亡的过程中,烈酒还在他的体内不断发酵,迟到的温度把他从内点燃,就连海水也被他烤得在沸腾。在这炼狱般的热潮中,唯有紧贴着自己的那具身体带着丝丝凉意,这让克莱恩更加无所顾忌地张开双腿缠住对方的腰。

但是还不够,自己还是在燃烧。克莱恩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他近乎疯狂地撕扯着阻隔自己与对方肌肤相贴的衣物。他的神志已然不清了,所以他没能发现他们的衣服不是被脱下而是凭空消失的。不过这实在是微不足道的细节——对现在的克莱恩而言,没有什么比平复从体内烧起的火更重要的了。

朦胧中,一个比阿蒙冰凉百倍的物体贴上了他的胸膛。阿蒙缓慢地推着那物体,于是克莱恩在脑中勾勒出它的形状——圆形的,或许带有链条。阿蒙侧过它,继续用它拨弄着克莱恩的乳首——圆形,带有链条,薄片。那是阿蒙的单片眼镜,克莱恩的喉结动了动。先前引他不安的单片眼镜此刻正带给他无上的欢愉,他主动把另一侧胸脯送到阿蒙手中请求他的爱抚。

这次他听清了阿蒙的笑声,与他先前梦境中陌生男子的如出一辙。他的声音从海面上传来:“不要急……”

阿蒙松开了单片眼镜,他的手从克莱恩身体上消失了片刻,然后带着冰凉黏腻的触感钻进他的股缝,向那个湿热紧致的孔穴深处推进。感觉到体内的火焰被压制,克莱恩迫切地扭动起腰,试图把阿蒙的手指吞进更深处。阿蒙没有如他所愿,只是浅尝辄止地把穴口开拓能轻易吞下三个手指的宽度。

“阿蒙……”克莱恩的视线微微聚焦,可惜他的眼镜仍然歪歪斜斜地架在他的鼻梁上,镜片被他的泪水和阿蒙的呼吸打湿,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老师,你要什么?说给我听我就满足你。”阿蒙硬挺的性器摩擦着克莱恩湿润的洞口。

“……进来……”克莱恩嗫嚅。

“老师,我听不见。”阿蒙的声音化作一条滑腻的蛇缠绕在克莱恩心头,“大声告诉我,我才能满足您呀。”

“……插进来,求你了……我好热——”

冰冷的凶器没有再犹豫,毫不怜惜地撑开他的肠道。撕裂的疼痛让克莱恩有一瞬间找回了清醒的意识,阿蒙也仿佛发现了什么,一边亵弄着他肿胀的乳粒,一边在他耳畔亲昵地呼唤着“克莱恩老师”。背德感淹没了克莱恩,他终于完全抛却理智,被追逐快感的本能掌控,任由阿蒙把他摆弄成各种适宜肏干的姿势。

……

“轰隆——”终于,暴雨如约而至,沸腾的海水被雨水稀释,克莱恩身上的火也逐渐止歇。阿蒙微凉的身体裹挟着他,他们一起沉没在深海里。


①费内波特的高原咖啡是克莱恩比较喜欢的咖啡,曾经在韦尔奇家喝过(chap.1-18)。
②黑兰德是一种混杂了各种谷物发酵的烈性蒸馏酒,属于鲁恩特色(chap.2-225)。
③这部分对历史概念的思辨有参考维基百科。

  • Post author: Shin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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